移民感悟 | 低到尘埃 开出花朵

来加拿大整五年的Lucy Li，也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华人移民，她感慨地说，只有把自己放低，低到尘土里，才能真正在这块土地立足。

Lucy是我来蒙特利尔后深交的、为数不多的好姐妹之一，在国内时是响当当的高级英翻，整天陪领导见外宾吃香喝辣。她误打误撞落入魁北克，法语零起步，至今还在努力又痛苦地挣扎在求学之路上，半吊子的法语时常让高傲的她觉得伤自尊。Lucy的英语资本其实足够让她在这里谋生，即便不继续做翻译，干个导游、接待之类的工作，绝对绰绰有余。“不想屈就，放不下这个身段”，虽然参得透他人的生存路径，Lucy自己却难以附身低就，扎根尘埃。移民几年来她坚持不找工作，无业熬着，平时看书听音乐，保持着精致的生活习惯，似乎从没打算为五斗米折腰。

当然Lucy骄傲的心气儿也是资本撑着的，她银行户头上躺着数量可观的加币。

另一个朋友、曾经的建筑师老华没那么执拗，内心挣扎之际老婆怀上二胎，为了养家糊口只好老老实实去杂货店做收银员。

第一次打工他就遇到了极品老板，在店里见习一个月没有工资，老华默默地忍下来，半个字也没言语。店里没有扫码枪，他就靠好脑瓜背下来所有商品的价格；上班期间不能上厕所，8个小时就反人类地顽强扛着；说好的时薪9块半，领工资的时候被告知新手打八折；说是下午5点交接班，老板常常磨蹭到7点才出现；算下来55块1的工资，四舍五也舍只给50……这些老华都认了，“总不能让老婆大着肚子出来打工”。

多少年在国内训练出的坚持和隐忍，支撑着脚踏实地的老华在石子间生长。

Lucy和老华移民后的生活选择可谓大相径庭，精神至上的资深美女Lucy还在家务之余，坚持着赏鉴电影、泡图书馆这些灵魂追求，而老华打工后往往累得只剩下吃饭睡觉的力气。

对别人的生活，我无从评价，因为自己也常常陷入这种矛盾和挣扎。“打工算不算是对生活的屈服投降？不打工怎么能迈出认识社会的第一步？……”这些念头时不时在脑子里左右互搏。

移民重启别样人生，但是对于家底儿单薄的普通技术移民来说，生活压力终究会抵消移民成功的喜悦。找不到工作，生活开始捉襟见肘；或者尽管家底殷实的技术移民，却没了职业成就和社会认同；即便是投资移民过来的富豪，初来乍到时的痛苦和煎熬也未必就少。“以前在公司里管理几千人，现在在家里买菜擦地、修水龙头、换马桶，成天做这种事让我觉得自己的价值缩水了。”英语课上认识的投移大叔每次说起这些都是一副头痛的模样。

移民生活究竟怎样才算称心如意？我来加拿大两年多了，虽然一直没有开始正式地工作，但繁忙的日子一点也不少于以前。不过忙来忙去，似乎都是为自己忙，为孩子忙，为朋友忙，忙得倒也心甘情愿，没有以前在国内那么多的抱怨。以前在国内做媒体工作，时时光鲜出入政府机关、国际会议，其实回到家连口热饭都无暇吃，常年开会、写稿、睡觉的模式化流程，活得像个机器人。脱离了这种新闻体、格式化的日子，现在倒真正才有观察、思考、提笔的冲动和乐趣，这也应该算是我称心的一面吧。

张爱玲形容自己对胡兰成的情感是低到尘埃里的爱，“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低到尘埃，虽然未必能开出花朵，但至少在泥土里能生下根、发出芽。想要探索这块完全陌生的土地，只能低下头浸在其中慢慢地在土里碾磨。

想着这些，移民的日子再苦再累，咱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