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加关系转冷后，加拿大突然再度聚焦“生育旅游”灰色产业链，意欲何为？

上周末到本周一，Le Journal de Montréal连续刊发了有关“护照宝宝”（双非婴）的系列报道。

去年下半年，加拿大联邦保守党曾经提出禁止双非婴获得国籍的提案并在党内通过。进入2019，中加关系骤然转冷，这一问题又被聚焦。双非婴出生最多的地方是温哥华，华裔占比最大。在魁北克，平均每天有一个“护照宝宝”出生。

“护照宝宝”的父母不远万里、花费重金来到加拿大生产，因为加拿大和美国一样，是授予出生公民权的为数不多的发达国家之一。

孩子只要在加拿大国土上出生，就能获得加拿大护照。他们日后能够以极低的费用在加拿大接受教育，享受免费医疗，可以在全世界自由旅行；即使原先的国家有严重的社会问题，也可以不受影响，在富庶安宁的发达国家定居。

规模可观的生育旅游产业链

近年来加拿大双非婴数量爆增。生育旅游的全程开销包括：机票和住宿2至3万加元，咨询或律师费几千加元，医疗费用至少8千加元。

生育旅游咨询服务的灰色产业链已经悄然形成，这种获取公民权的非正当方式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引起了相关领域专家的关注和担忧。

双非婴事件的“震中”是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Richmond，这座小城位于国际大都市温哥华的郊区，20万常住人口中一半以上是亚裔。

这里的生育旅游产业已经达到相当可观的规模，月子中心最密集的地区有20多座，设施齐全，条件很好，提供周到细致的全程服务。服务包括接机、住宿、饮食、预约就医和交通，甚至包括填写公民身份申请表。

他们的客户网络延伸至亚洲地区，主要服务于富裕的中国家庭。在Richmond医院，近四分之一新生儿来自境外，而且这一趋势仍在强劲增长。

医疗系统的压力

“护照宝宝”人数爆增必然会为当地医疗机构带来压力。在Richmond医院，有时候为了接待紧急入院生产的外国孕妇，本地孕妇不得不去别处生产。

有些护士感到忧虑，认为这是对本地居民医疗资源的侵占。相关政府部门的专家Andrew Griffith说，如果这种趋势得不到遏制，Richmond医院的问题会扩散到其他地区。

还有一些特殊情况，有的产妇未付帐单就离开了医院。

温哥华公共卫生部门对一名中国产妇提起诉讼，她于2012年生产，离开加拿大时留下了31万3千加元的未付帐单。这笔钱加上利息如今已经高达百万，律师认为很难追回。

在卡尔加里，一名美国女子生了四个孩子，全都没付帐，欠款总额超过十万加元。她在美国没有医保，觉得到这里生产比较便宜……不管父母有没有付帐，孩子都一样会得到加拿大护照。

加拿大政府虽然承诺要清除这条灰色产业链，但是政府对生育旅游潮很难监管。

一些公共服务机构拒绝提供更多信息，如蒙特利尔双非婴出生较多的圣玛丽（St. Mary）医院；海关也没有合法理由阻止即将临产的孕妇入境。

有些“护照宝宝”的父母听从移民顾问的建议，说谎掩盖真实目的；有些父母则毫不讳言，自己就是为了孩子的加拿大护照而来。这种做法虽然在道德上有争议，但是完全合法啊。

到底有多少“护照宝宝”父母来到魁北克，无法统计。根据Le Journal de Montréal记者的调查，去年来生产的双非孕妇至少824名，主要在蒙特利尔地区。

这一数据还未能包括魁省法语区最大的妇产医院Sainte-Justine，魁北克城的医院也都不做这类统计。

据专家统计，去年约有3600名外国孕妇在加拿大分娩（不含魁北克）。如果加上魁北克的不完全统计数字，至少4500名。

一位移民部前高官长期关注“护照宝宝”问题，根据他“非常保守”的估计，来到加拿大的外国孕妇有一半是以旅游者身份，专为孩子的公民权而来；另一半是在加学习或工作，居留期间生产。

平均每天有一个“护照宝宝”在魁北克出生，就是这样估算出来的。

Centre hospitalier de St. Mary

位于蒙特利尔Côte-des-Neiges中心地区的圣玛丽医院以精湛医术和爱心服务著称，该院接待外国孕妇的数量在加拿大排第二。去年在这家医院出生的孩子有十分之一来自国外，一共361名。

相比五年前的177名，冲高的趋势非常明显。记者多次联系试图采访，均未成功。

 “护照宝宝”现象激起了关于道德与法律、公民权与医疗资源冲突的争论。医疗和法律界都有专家进行调查研究，提出了谁该为双非孕妇负责的问题。

蒙特利尔“护照宝宝”也呈增长趋势

蒙特利尔的生育旅游虽没有像温哥华那样形成产业，但“护照宝宝”的增长趋势已经引起了密切关注。

Le Journal de Montréal的调查记者联系了本地的十几名移民律师和很多卫生护理专业人士，他们都认为生育旅游在蒙特利尔十分可行，有的已经接待过这样的客户。像温哥华那种全包服务的月子中心还没有在魁北克出现，或者说非常稀少。

相关的医疗服务机构也认为，这种现象目前还没必要特别观察和统计。

很多来到蒙特利尔生产的外国家庭多数都是自行安排，入住旅馆或租住公寓，有的会雇佣一名陪产或保姆。她们多数都会按正常程序在医院注册，很少在分娩时刻紧急入院。

Journal记者甚至还采访到了两位试图开办月子中心，但最终失败的企业主。

Neo Zhang女士2012年从中国移民来此，看到温哥华和加利福尼亚的月子中心生意兴隆，很想在蒙特利尔复制这种经营模式。但是经过考查她发现，由于华人社区规模太小，生育旅游市场在蒙特利尔还很不成熟。

而且由于法语区的语言障碍，中国旅行社都倾向于开拓安大略省或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市场。

Yi Hai Yan女士自2008年起在蒙特利尔定居，是一名陪产护士，为产妇提供按摩服务和母乳喂养指导。受生育旅游商机的吸引，她曾于2017年在一家面对全加拿大受众的中文媒体上做广告，想要提供医疗护理到孩子身份办理这一系列服务，但计划最终流产。

依靠20岁女儿的翻译，她用汉语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我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复杂，我连填那些移民表格都搞不定。”而且Yan女士也没有能招揽亚洲客户的中介服务网络，所以她的商业规划无法开展。

外国孕妇分娩的医院开销

圣玛丽医院是蒙特利尔分娩费用最低的医院之一，没有太阳卡的孕妇各项开销包括：

母亲护理   每日2370$

婴儿护理   每日2475$

预付款（含母婴一夜住宿费用）  5045$

手术与麻醉开销另议

破坏公平的移民方式

这种极为便捷的利用出生公民权获得护照的方式，让很多耐心等待多年才能获得枫叶护照的人们感到不公平和愤怒。

在一个移民专题博客上，一名要去加拿大分娩的外国女子被人怒怼：“为什么不遵守法规，像其他人那样经过正常的程序？”“把加拿大孩子留在加拿大，你回去好了！”

加拿大的护照宝宝不仅来自华裔家庭，印度、美国也有很多孕妇，为了含金量超高的加拿大护照，不辞辛苦到加拿大分娩。

有很多富裕的美国家庭就是因为川普上台后一系列限制移民的政策，才将加拿大护照视为更有价值和潜力的选择。很多来自别国的“护照宝宝”家庭也认为加拿大护照更有吸引力。

川普曾经承诺要取消美国的出生公民权，以打击双非婴现象。特鲁多政府也于去年开展调查，试图了解加拿大双非婴问题的现状和规模。

相关调查和统计由联邦前高级官员Andrew Griffith发布，他认为政府从前大大低估了双非婴现象的规模和影响，必须予以重视，作出改变。

政府承诺打击非法移民顾问

相关调查发现，很多移民顾问毫不掩饰地教客户说谎，掩盖来加拿大的真实目的。蒙特利尔的移民律师Hugues Langlais认为，Richmond那些月子中心可以认定为非法移民咨询机构。

在加拿大，从事移民事务咨询（例如旅行证件申请）的律师、公证人和顾问都必须经过资格认证。“如果Richmond那些月子中心以能够获得加拿大护照来促销，并进行咨询和申请服务，他们有可能面临诉讼。”

但是渥太华方面因为资源不足，目前还没办法采取有效措施打击非法移民咨询行为。

负责移民法律的执法机构加拿大边境事务局（Agence des services frontaliers du Canada ，ASFC）主要致力于保护国家安全，而不是这些小规模的违法犯罪。

加拿大应该取消出生公民权吗？

很多法律界和政府部门专家都认为以生育旅游途径获得婴儿公民权有违公平，并且担心爆增的“护照宝宝”会给未来的教育机构带来压力。

他们认为：取消出生公民权才是最有效的限制措施。

联邦保守党在去年提议取消法律规定的出生公民权，但是由于程序复杂、预算高昂（两千到三千万加元），如今已不再坚持。

川普取消出生公民权也几乎不可能，因为这是受美国宪法保护的。

然而英国就成功实现了这一举措，规定婴儿父母必须有一方拥有该国居留权。

加拿大的双非婴现象未来将会有何变化，或许在今年的联邦大选浪潮中，我们可以一窥端倪。